山東省聊城市中級人民法院
民 事 判 決 書
(2024)魯15民終2963號
上訴人(原審被告):王某甲。
被上訴人(原審原告):蔡某甲。
被上訴人(原審原告):創(chuàng)客(山東某某供應鏈管理有限公司。住所地:山東省聊城市東昌府區(qū)。
法定代表人:王某剛。
被上訴人(原審原告):濟南某某貿(mào)易有限公司。住所地:山東省濟南市槐蔭區(qū)。
法定代表人:王某。
三被上訴人委托訴訟代理人:姜菲菲,山東魯衡律師事務所律師。
三被上訴人委托訴訟代理人:盧昀霄,山東魯衡律師事務所律師。
上訴人王某甲因與被上訴人蔡某甲、創(chuàng)客(山東某某供應鏈管理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某甲公司)、濟南某某貿(mào)易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某乙公司)運輸合同糾紛一案,不服山東省莘縣人民法院(2024)魯1522民初3128號民事判決,向本院提起上訴。本院于2024年8月19日立案后,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。本案現(xiàn)已審理終結。
王某甲上訴請求:撤銷一審判決,改判駁回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的訴訟請求。事實和理由:一審認定案涉欠據(jù)是在“脅迫”情況下形成的,屬于認定事實錯誤。通過王某甲一審提交的欠據(jù)形成時的現(xiàn)場錄像可看出,蔡某甲是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、聊城某某供應鏈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聊城某某公司)的實際控制人,蔡某甲以上述公司的名義承攬韻達快遞運輸業(yè)務。雙方簽訂運輸合同,王某甲自2022年9月份起以自有車輛為蔡某甲提供運輸服務,約定次月15日前結算付清運費。2023年7月1日至2023年11月4日期間的運費,王某甲通過與蔡某甲和其指定的財務人員對賬,共計欠付王某甲運費221400元。王某甲多次催要,但蔡某甲以種種理由推諉。2023年11月10日,王某甲到蔡某甲辦公室催要欠款,蔡某甲避而不見,試圖逃避債務。一審認定案涉欠據(jù)不是蔡某甲的真實意愿表達,認可其受到脅迫,與事實不符。蔡某甲欠付王某甲運費是事實,蔡某甲作為一名心智正常、身體健全的成年人,如果其不欠付運費,不可能為王某甲出具案涉欠據(jù)。蔡某甲出具欠條的行為不存在被“脅迫”的情形,一審認定蔡某甲在受到脅迫下出具案涉欠條應當予以撤銷,屬于認定事實不清,適用法律錯誤。退一步講,即使王某甲當天的行為有脅迫的表現(xiàn),那也是脅迫聊城某某公司現(xiàn)場支付所欠運費,并非脅迫蔡某甲出具欠據(jù)。但聊城某某公司仍舊拒不結清運費,在此情況下經(jīng)過公安機關的調(diào)解,蔡某甲為聊城某某公司所欠運費提供擔保,才為王某甲出具了案涉欠據(jù),因此案涉欠據(jù)的出具并不存在脅迫情形,是在公安機關的調(diào)解下由蔡某甲出具的。
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辯稱,王某甲系與聊城某某公司存在運輸合同關系,雙方因運費支付問題產(chǎn)生糾紛。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與王某甲之間不存在任何債權債務關系,如果不是被王某甲脅迫,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不可能自愿為其出具任何欠據(jù)。案涉欠據(jù)是在王某甲以跳樓相威脅、經(jīng)派出所、消防等各方勸說無效的情況下,蔡某甲才按照王某甲的要求在王某甲事先準備好的欠據(jù)上簽字并加蓋了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公章,有關事實均可通過蔡某甲方提交的視頻和接處警證明等證據(jù)進行佐證。在當天這種特殊場合下,蔡某甲愿意按照王某甲的要求為其出具欠據(jù),完全是出于對王某甲的生命安全考慮,但這并不是蔡某甲的真實意思表示。王某甲一審提交的錄音可證實,某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王某剛對蔡某甲在案涉欠據(jù)上加蓋某甲公司公章一事并不知情,更未進行事后追認,蔡某甲加蓋公章的行為屬于無權代理。蔡某甲和某乙公司亦沒有債務加入的意思表示。綜上,案涉欠據(jù)是在王某甲以跳樓相脅迫的情況下形成的,并非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的真實意思表示,應當予以撤銷。綜上,請求維持一審判決。
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:撤銷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與王某甲于2023年11月10日簽訂的欠據(jù)。
一審法院認定事實:蔡某甲系聊城某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。王某甲與聊城某某公司因運輸合同產(chǎn)生經(jīng)濟糾紛。2023年11月10日,王某甲因索要運費,在聊城市高新區(qū)**大廈樓**樓,現(xiàn)場民警撥打了120、119,并與消防人員對王某甲進行勸解。
2023年12月25日,聊城市公安局經(jīng)濟開發(fā)區(qū)分局東城派出所出具“接處警證明”一份,該證明載明:2023年11月10日下午15時許,王某甲因與某某快遞公司(聊城某某公司)的經(jīng)濟糾紛,在聊城市高新區(qū)**大廈樓頂拉條幅、喊喇叭、要跳樓制造影響。現(xiàn)場民警撥打了120、119,并與消防人員對王某甲進行勸解。同時通知了某某快遞聊城負責人蔡某甲和郵政局管理人員到場,對王某甲勸說幾個小時后,王某甲仍不同意下樓協(xié)商解決。因當時,王某甲站在樓頂高臺上,無法進行救援,再加上當天大風降溫、下雪。為防止王某甲出現(xiàn)意外,要求蔡某甲按照王某甲的要求,由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分別在王某甲個人擬定的欠據(jù)上進行了蓋章,蔡某甲進行了簽字。最終,達到王某甲的個人目的之后,王某甲在晚上22時許才在樓頂上下來。2023年11月10日晚簽署的欠據(jù)是王某甲以跳樓為要挾的背景下簽署的,并非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、蔡某甲的真實意思表述。
2024年1月4日,聊城市郵政管理局出具情況說明一份,該說明載明:2023年11月10日,我單位接到東城派出所通知,王某甲因與韻達聊城城區(qū)加盟商存在經(jīng)濟糾紛,打算跳樓,要求立即派人到場配合處置?,F(xiàn)場民警經(jīng)過近7小時勸說無效、消防人員確定無更優(yōu)營救方案,為防止王某甲出現(xiàn)意外,蔡某甲按照王某甲要求,在王某甲擬定的欠據(jù)上,蓋上了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的公章,并簽了字。
一審法院認為,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》第一百五十條規(guī)定,一方或者第三人以脅迫手段,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,受脅迫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。本案中,王某甲要跳樓,在派出所、消防等勸說無效的情況下,按照王某甲的要求由蔡某甲在案涉欠據(jù)上簽字并加蓋公章,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出具了欠據(jù),該行為依法屬于可撤銷的民事法律行為。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在該事由出現(xiàn)一年之內(nèi)向法院申請撤銷,符合法律規(guī)定,故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與王某甲于2023年11月10日簽訂的欠據(jù)依法應予以撤銷。
綜上所述,依照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》第一百五十條、第一百五十二條,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》第四十條第二款、第六十七條、第一百三十六條的規(guī)定,判決: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與王某甲于2023年11月10日簽訂的欠據(jù)依法予以撤銷。案件受理費100元,減半收取50元,由王某甲負擔。
本院二審期間,王某甲提交聊城市公安局于2024年9月6日出具的《轉(zhuǎn)送去向告知單》一份,表示王某甲對東城派出所出具的接處警證明中描述的“要挾”二字不認可,并申請行政復議。
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質(zhì)證表示,對證據(jù)的真實性無異議,對證明目的有異議,該證據(jù)無法證明與本案的關聯(lián)性,且非正常的行政復議程序,僅是一份去向告知單,不能證明公安機關對該事件的處理結果,蔡某甲方在一審中提交的東城派出所出具的接處警證明系依據(jù)事實情況出具的。
本院二審查明的其他案件事實同一審法院查明。
本院認為,結合2023年12月25日東城派出所出具的接處警證明中記載的內(nèi)容,案涉欠據(jù)系在王某甲要跳樓,且經(jīng)派出所、消防等勸說無效的情況下,蔡某甲按照王某甲的要求在案涉欠據(jù)上簽字并加蓋公章。案涉欠據(jù)是在王某甲以跳樓為要挾的背景下簽署的,并非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、蔡某甲的真實意思表示。依照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》第一百五十條規(guī)定,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與王某甲于2023年11月10日簽訂的欠據(jù)應予以撤銷。至于王某甲與蔡某甲、某甲公司、某乙公司等之間是否存在債權債務關系,當事人可依法另行解決。
綜上所述,王某甲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,應予駁回。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,適用法律適當,應予維持。依照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》第一百七十五條、第一百七十六條、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一項、第一百八十二條之規(guī)定,判決如下:
駁回上訴,維持原判。
二審案件受理費100元,由上訴人王某甲負擔。
本判決為終審判決。
審 判 長 陳家勇
審 判 員 李曙霞
審 判 員 劉 穎
二〇二四年十月二十八日
法官助理 秦明冉
書 記 員 肖軍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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